草民頌歌散文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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昨天,一個偶然的事情,必須到福泉去。福泉,是貴州黔南州的一個縣級市,是個全國磷礦之最的城市。名字也很喜慶,叫人充滿對福祉的美好期冀。
上午十點剛過,就到了貴陽火車站,買票很順利,是下午一點整的快車。時間還有近三個小時的等待,很無聊,就在火車站外圍溜達。人特別多,站前廣場本來就不大,再加上修地鐵工地的佔用,顯得更加擁擠不堪。我是個喜歡安靜,而特別反感混亂的人,所以情緒有些低落,大太陽也很炙熱,叫人更加心煩意亂。站外工程北端的馬路直通展覽館,我知道展覽館外的馬路旁有很好的樹蔭。所以,就急急的朝廣場外的馬路走。
在行進的匆忙中,忽然被一個老人攔住。她左手裏拿着一瓶礦泉水,右手在身後拉着一個小小的購物車,車子上放着兩件礦泉水,用低低的近乎沙啞的聲音叫賣:要水不。如果我不是看到她手裏的礦泉水瓶子,我是聽不出她的叫賣聲的。老人很蒼老很衰弱,走路步履蹣跚,聲音微弱而斷斷續續,大口的喘氣,叫我感到害怕,她的臉上佈滿了好多老年斑,身材矮小而佝僂。我本來不口渴的,看到她的情形,尤其是那眼眶裏老擦不幹的淚,我的心有些發抖了,就買了三瓶,才三塊錢。這麼便宜的礦泉水,她能掙到多少錢呀?我產生一個大大的問號。老人家很溫和慈善,也很好說話。我就感覺她這麼大的年紀還在奔命,就用普通話問她多大年紀了。她說她八十四了,到過年就八十五了。哎呀,竟然是這麼一個高齡的老人,她怎麼不在家頤養天年呢?老人很健談思路也很清楚。她告訴我,她的老伴比她大一歲,身體有很多毛病,有一點工資,都吃藥了。她有三個孩子,一個姑娘兩個兒子,姑娘在湖南,大兒子在深圳,生活都不怎麼富裕,也沒有大房子叫他們去住。小兒子很命苦,遭遇了車禍,現在還是個殘疾人,自己有媳婦孩子,顧不上他們老兩口。
她天天在車站廣場上賣礦泉水,能掙個三十五十的。老人家說這些的時候,用手老沾眼裏的淚。一個八十四歲的老人,還要爲生活奔波,這是多麼叫人費解的事情呀。生命是如此的千差萬別,當那些官二代富二代揮金如土的時候,當那些紈絝子弟抱怨老天爺不公平的時候,當我們身強力壯的人們消極頹廢的時候,當那些走出大學校門找不到工作的人仍然啃老的時候,當我們活波可愛的小孩子嘴裏吃着肯德基的時候……
當世間所有的人遭遇人間不幸的時候,你要是遇到我遇到的這麼一位老人家的時候,你的心裏會產生什麼樣的情緒那?老人家不是今天才在這裏賣礦泉水,不知道多少個年頭了,以後她還能賣幾年呀?也許有那麼一天她就會倒在她的小拉車旁邊,再也沒有了那蒼老微弱的叫賣聲。這站前的.廣場依然人來人往摩肩接踵,遠處的公交車依然有那麼多永遠也拉不完的人……,老有所養的問題太沉重了……。通過和老人家親近的交流,她的臉上有時候也有很難發現的微笑的紋理,是真的笑容還是悽苦的無奈無助的表達,我不得而知,我感到老人的心是涼的,儘管這顆心堅強地跳動了八十四年,還能努力的再跳動多長時間呀,她拉着小車回她離車站很近的家,都需要休息好多次,她總有一天拉不動的。經過老人家的同意,願意叫我拍照,她還說,從來沒有照過相,自己很醜。在拍照的時候,她還特別整理了自己被風吹亂的頭髮,很鄭重的坐在那隔離用的圓球狀的石頭上。如我母親一樣的年齡,如我母親一樣勤勞的母親。我按動了相機的快門……
走到展覽館牆外的樹蔭下,這裏有很多等車休息的人。一個環衛女工一直打掃落葉。因爲有風,這裏的樹又多,落葉很難清理乾淨。她掃過去後,又接着被落下的新葉子灑滿,這樣來來回回,必須沒有停歇的掃個不停。雖然不是什麼沉重的勞動,但也十分考驗人的耐心。我看她的工作崗位就是這段大馬路邊的人行道,不足二百米,但在我休息的近兩個小時的時間裏,她一刻也沒有休息。那掃帚一直貼着地面劃拉,那收物桶裝滿後又倒進大垃圾桶裏。在她辛勤打掃的同時,又有很多過往路人隨意的丟下手裏的紙巾和果皮。拉運垃圾的婦女自己裝着垃圾車,那是一個大鐵皮箱製作成的垃圾車,只是多出了兩個輪子罷了
。她用力的揮動着大鐵鏟,努力的把車子裝得滿些。城市的垃圾時時在產生着,製造垃圾的我們,也很少注意他們的勞動。一旦路面上有污物什麼的,心裏還特別不高興,她們的心裏是怎麼想的,她們也討厭甚至詛咒亂丟垃圾的人嗎?一個城市的臉面,我看馬路步道是否乾淨就可以說明這個城市的品位與檔次。貴陽市區的樹木的確很多,也被國家命名爲林城,有其它城市所沒有的得天獨厚的條件。但總感到貴陽城市的衛生不夠好,髒亂差的地方太多,文明的市民尤其路人太少,這是和北京上海無法比及的。環衛工人的辛苦勞動,怎麼能用自己最隨意最不文明的行爲去破壞呀!文明腳步的聲音在貴陽尤其整個貴州都是那麼微弱與遙遠。
馬路護欄下的地面上,躺着一個揹簍客。在貴陽這個城市,有千千萬萬的揹簍客,他們這裏就叫他們揹簍或者背背,是掙錢最辛苦的一族,貴陽城區有山以及很高的丘陵,依山築房在嶺修屋是貴州人的傑作,那麼多的建築物料不能用機械的時候,全部是這些揹簍客們去完成的。你看到的私人建房,都僱傭很多揹簍把水泥沙子磚瓦等材料運上去。我每次見到這樣的揹簍客,都會看到他們渾身的泥巴,聞到那在夏天特別刺激鼻孔的汗臭味。男男女女,這裏一堆,那裏一羣,也許他們是一個老村子裏出來的,還有專門的領頭人。
在冬天的時候,他們愛在馬路邊或者屋角牆後避風的地方烤火取暖。記得我搬家的時候,曾經僱傭了兩個揹簍客,從我居住的七樓把雜七雜八的東西搬下來,再搬到幾乎有六層樓高的壩上,最後再給裝上車,一車的東西,辛辛苦苦幾十個來回,總共纔要了八十元錢,一個人掙四十元。我感到辛苦得幾乎無法形容,大冬天汗流浹背,氣喘吁吁,要是我有可能會休克的。這是個完全出賣力氣的活計,是苦不堪言的謀生手段。今天我看到的那個揹簍,他正在很用心的玩着手機,也許是在玩什麼遊戲,能夠消除他的勞累。看他的樣子十分搞笑,他把自己的工具壓在身體下面,當成舒適的牀了,很費力的向上探着身子,眼睛盯着手機的屏幕。也許他還沒有找到活幹,他的中午飯就得少花錢了;也許他已經接了個好僱主的活,掙了幾十塊錢心裏正美着哪……
在他專心玩手機的時候,好像有個緊急的電話在催促,致使他的一個同鄉夥伴正在給一個趕車的闊太太背東西,從他身邊經過時,和他打招呼他都沒有什麼反應……。揹簍客,是用揹簍背自己的艱難人生,揹着他們一家人老婆孩子的期盼。
火車站外是個生動的人生大舞臺,過過往往行色匆匆的人們,誰也沒有注意到這麼些小人物,當他們闖進我的視野,走進我的照相機鏡頭的時候,我有說不完的思考與沉重。爲他們寫篇小文,也期盼到福泉去順利,有一天全體公民都擁有了幸福的源泉,那纔是最美好的鏡頭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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