情感美文之撿拾故鄉的碎片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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情感美文之撿拾故鄉的碎片。因爲工作的原因,很多朋友早早就離開了自己的故鄉,去往那個陌生的城市打拼,多年以後攜家帶口的回到故鄉,看着那熟悉的村莊和熱情的鄉親,滿滿的都是回憶。下面分享情感美文之撿拾故鄉的碎片。
情感美文之撿拾故鄉的碎片1
離開故鄉已15年了,15年可以成長一棵大樹,也可以改變一座城鎮的面貌,更可以讓一個人忘記鄉音,融入新的環境,成爲一個地地道道的本地人。可這麼久了,我忘不了故鄉的一山一水,一草一木,經常會在夢中重回故土,撿拾一些細碎的片段,讓後用心拼接,慢慢的故鄉會又一次清晰地印在心裏,久久散發清香。
說實話,忘記比銘記更困難,更心碎,更憂傷,因爲有些東西已經像血液一樣注入了骨髓,哪怕你如何擺脫,哪怕你如何想忘記。我就是這樣的人,直到現在依然喜歡家鄉土得掉渣的話語,一聽就那麼自然,那麼順心,那麼親切,聽着這樣的話語總是感覺自己還在故鄉,似乎永遠不曾分開,頭腦裏也會見到那些熟悉的身影,有一隻眼早已乾癟卻始終堅強活着的劉爺;有遊手好閒,不務正業,房子是全村最爛卻時常憨笑滿臉的尕毛;有衣衫襤褸,口水常流,總愛叨叨閒話的皮老四……太多太多,他們就像每逢春夏,遍地盛開的野草莓花,花朵雖小,卻潔白一片,循着自己的崎嶇軌跡存活着,還那麼自適,那麼讓人垂憐。
記得小時候,吃完飯總要到車道上去,那裏是一條鄉村公路,路不寬也不平,只是在路面上撒了些砂石,不那麼坑坑窪窪罷了。吃完晚飯的人們習慣地到車路上轉一圈看一看,這樣的生活似乎成了人們的一種習慣。男男女女,老老少少,或三五一堆,或四六一撮,或說家長裏短,或言家國大事,人們總是率性而言,不會躲躲閃閃,有什麼就說什麼,說得興致大起便會手舞足蹈,甩開一腔狂笑。孩子們也有他們的趣事,或追逐打鬧,或玩各種遊戲,很多遊戲的道具都是自制的,其貌不揚,卻總是給他們最純粹的快樂。我就是其中的一個,拿着自己用廢舊報紙,破爛書卷疊的大大小小的形狀各異的“翻翻”(一種形似正方形的玩樂之物)去挑戰玩伴,那種心情甭提多開心,遠比現在的城裏孩子玩電腦遊戲有趣得多。來到車路上,早有好玩者候在那裏,擺出一副傲人的架勢,等你前來“送死”。來不及做什麼準備,手提塑料袋往身邊一扔,拿出幾個就速速“開戰”,乘着興致也總會嚇上對方几句:“你個狗慫,看我怎麼了拾掇你,輸了不許賴,賴了就是孫子!”“你別那麼難過(囂張的意思),一會我讓你哭着回家哩。”就這樣開打了,你打一次(就是把翻翻打翻),我打一次,一會兒手中就贏了很多,那種喜悅之情又遠遠勝過城裏孩子的一盤巧克力。是呀,現在的城裏孩子是很幸福,要什麼有什麼,很多的東西是鄉下孩子不敢想的,可是鄉下孩子的那種純碎的快樂又似乎要超過城裏的,這又是多麼令人感慨的事呀!故鄉的影子就這樣一直陪伴在我的身邊,無論走到那裏,故鄉永遠是不變的記憶,永遠會在我最脆弱悲傷無助痛苦的時候送來慰藉,平撫的心。
又是一年春來到,滿山的狗豔豔花開了,盛開得恣肆,綻放得野蠻,在空曠的山野間盡情地呼吸,盡情地吐露心中甜蜜的愛情。那時候每每放學,總要背上背篼(竹子編的筐簍)給豬割草。大人們永遠有幹不完的農活,所以家裏的雞呀,豬呀,牛呀就要靠孩子來餵養。揹着背篼滿山跑,越過石頭,飛過田埂,跳下深溝,爬上山樑,就像一隻永遠不知道疲倦的螞蚱,快樂在飄滿山歌的鄉間。
割草其實很辛苦,對於一個十二歲的孩子來說真是艱難透頂。首先要找到一大片可以裝滿背篼的蒿草,而且草要很嫩,不然挑食的豬們絕不會張嘴開吃。放下背篼,立在田埂旁,須要找細小棍子撐住,以免背篼滿了又倒地,草灑一片,回去一頓飽打,淚滿衣襟。開始割草了,身子一蹲,左手抓草,右手開鐮,若是鐮刀鋒利,“嗖嗖”一大把,很快就是一大片,散落在早地上的蒿草宛如熟睡的孩童,有陽光陪伴,身邊就是一地溫暖。有時候累了也會躺在蒿草旁,仰面看天,朵朵白雲,似乎自己也隨雲彩飄動,一不小心就會滑進童話的世界裏。倦意消退,渾身也積攢了足夠的力氣,又要割草了,得快點割,不遠處的王想想已經快滿了,正在那裏歌唱炫耀呢;心裏也還惦記着六點半的《黑貓警長》,想着想着就加快了速度。可就在此時,左手摸到了溼滑滑,軟綿綿的東西—一條菜花蛇,綠綠的顏色是你始料不及的,它那沒有骨頭的形狀更是讓人膽戰心驚,魂魄飛散。隨着一聲慘烈的叫聲,我已奔到了幾米開外,遠遠地戰慄着,樣子像是被風搖撼的稻草人。這樣驚心動魄的瞬間往往會伴隨人很長時間,直到現在要是再看到那軟軟的似乎沒有骨頭的東西還會呆立許久,心裏也還會久久詛咒,即使那軟軟的東西沒有惡意。害怕歸害怕,草還得繼續割。手握鐮刀,大聲吼叫,算是對那軟軟的東西的罪厲害的“進攻”了,其實那條小蛇也因爲我的驚嚇而逃之夭夭。遠遠地站定,朝着蒿草就是一鐮,結果小蛇沒有砍到,倒是斬斷了一片蒿草。心還在跳,手還在抖,慌亂中草終於割完了,塞在背篼裏,鼓鼓的,像是鄰居明生家懷了孩子的表姐。此時的山樑吹來了晚風,涼涼的,輕輕的,很舒服,雖然背上的背篼很沉,心裏也因爲那條菜花蛇很沉,但畢竟多了一份生活的責任,哪怕你只是一個十二歲的孩子。
生活給了人很多磨練的機會,尤其生在農村,似乎就有很多的事是與生俱來的,不管你喜歡還是厭惡,不管你幸福還是悲傷。其實說幸福只是自我的安慰罷了,哪裏談得上幸福呢?農村孩子對於幸福的感知很簡單,有時候就是一顆垂涎已久的糖果,有時候就是在過年時分看到的幾張年畫,亦或是過年了,看誰家殺了豬倒掉的沒人撿,偷偷撿回來在貨郎那裏換成了“啪啪”的炮仗。這就是難得的開心,也算是簡單意義上的幸福了。若時間是夏天,可能有更高興的事,那就是放牛。村裏家家養牛,都是黃牛,有黑,有白,有灰,有花,要顏色有顏色,要個頭有個頭。牛是家裏的寶,即使人吃的不好人不胖,無關緊要,若是家裏的牛又瘦又小,那是要丟面子的事。丟面子倒是小事,若是牛瘦小耽誤了農事,那是要讓一家子捱餓的大事,所以放牛無小事。只是放牛的事還得我們這些孩子去做,家裏的大人永遠沒有時間,他們永遠是勞作于田間的,面朝黃土背朝天,祖祖輩輩如此。
每天下午放學,書包一扔,鞭子一拿,有饃饃便好,哪怕是雜麪的,吃吃腿上有力,跑起來也健步如飛;沒有饃饃就捱餓“上陣”,肚裏空空跑起來也沒有累贅。三五孩子在村頭齊集,商量到哪裏放牛。原來是不需要商量的,到處是荒山,哪裏都是放牛的地兒。現在不同了,荒山成了田地,可供放牛的地方越來越少。商量再三,決定去崖彎裏,那裏有山,有崖,有峽谷,有綠地,更有可以鳧水的澇壩(將河流圍住,聚集河水形成的小池塘)。一路山歌不斷,你追我趕,很快就來到了崖彎裏。牛在面前悠噠,人在後面諞話,天熱得要命,感覺就要被蒸透了的薯條。幸好這裏山高谷深,四圍的樹木高大茂密,隨便鑽進一片樹林就是陰涼的福地。幾個頑皮的順勢就鑽進了樹林,臥倒在草地上,大口喘氣。牛兒們也似乎都在尋找各自的避暑地,三三兩兩懶洋洋就像霜打蔫的茄子,沒精打采的。太陽依舊毒辣,曬得大地熱氣滾滾,熱浪橫流,飄在空中的雲彩也被定格了一樣,只有身邊的河水“嘩嘩”又“嘩嘩”不斷昭示着還有生命的氣息。忽然,有聲提議:“誰願意去鳧水?”“我去,我去呢”大家異口同聲地說。話音未落,早有麻利地站在澇壩旁,三下五除二就光溜溜一條,儼然就是歡蹦亂跳的泥鰍。其他不甘落後,一會便“撲騰撲騰”下餃子一般鑽進了河裏。打水仗是必不可少的,你揚一把水,我送一把泥,不一會全身就沒有人樣了,雖然很髒可那個舒服勁呀,不是語言可以描摹的。是呀,活在自然裏,人就是幸福。天上是白雲,身邊是草地,遠處是青山,近旁是綠樹,還有什麼比這樣醉情於天地間更幸福的呢?現在想想,甚是懷念。自從離開故鄉就再也沒有了那樣的真實的自己了,活在別人的眼睛裏,掩飾着悲傷和快樂,始終就那麼面無表情,感受不到季節的更替,自然的真美,只是在歲月的蹉跎裏,枯槁了容顏,憔悴了光陰,流逝了年華,蒼老了生命。
情感美文之撿拾故鄉的碎片2
很早就想寫一些我村莊的文字,好讓村莊的孩子瞭解瞭解生於斯長於斯的故鄉,但由於瑣事頗多,遲遲未能動筆。
近段時間,我的老家總是入我夢來,很多是些小時候的記憶碎片,庭院中的老棗樹,那杏園,那麥場,那葦塘,那西河,絲絲縷縷斷斷續續,縈繞耳邊揮之不去,而這些故鄉的碎片早已不復存在,我信手拈來,只爲一種寄託,如孩子對於母親,遊子對於祖國。那是眷戀,那是不捨。眼下,山東省“合村並居”工程還在不緊不慢地進行,我的村莊不久的將來是否還能存在?故鄉的炊煙能否還再升起?我無從知道。我只好在我的記憶深處擷取些碎片尋找我的鄉情鄉音。
一、西河
河在我們村莊的西邊,我們就籠統地稱作西河了,河西邊大大小小的村莊我們都統稱河西了。後來,我知道河西的鄉親稱我們這邊的村莊爲河東了。我的村莊叫高莊,卻沒有一家姓高的,因何稱之爲高莊,我不得而知。據說和西邊105國道邊的高老家有些淵源,但我沒顧得考證現在感覺也無從考證了。
高莊臨河而立,下臨深潭,謂之黃潭,高莊也被十里八村的鄉親稱之爲“黃潭高莊”。聽老人說,黃潭深不見底,潭底有黃龍潛伏,護佑一方百姓平安。然而在我剛有記憶之時,黃潭就已經沒了蹤影,原來老黃河決口氾濫衝涮,已把黃潭淤積爲平地,我不由得佩服大自然的鬼斧神工。
小時候,感覺西河面積好大,雖稱之爲河,但已大面積無水,印象中,西河分三塊,南邊是陰柳條,一直延伸到西南何樓、朱奶廟等村後邊,中間是柳樹林,北邊低窪地是大量蘆葦和蒲草,延伸到北邊堤頭村西面,只有這段低窪地有大量積水,而這裏纔是兒時的樂園童年的樂土。78年,這河灘的西面,一條新的人工河——東溝河,才由此經過。
先說說陰柳條吧,小時候我以爲陰柳條是生產隊專門種植的,現在斷定那應該是在河灘鹽鹼地裏野生的。它是一種灌木,枝條經久耐用,新條特別柔軟,可任意窩圈,編織時好用,成形曬乾之後,不好變形。我們通常把陰柳條和紫穗槐條結合在一起編筐編囤,上世紀八十年代,基本上夏天來臨之時,我們村家家戶戶男女老少齊上陣,編果筐、蒜筐、西紅柿筐,大街上、樹蔭下,洋溢着歡聲笑語,現在想來,滿滿的回憶,非常的溫馨。
陰柳條開粉色的小花,花期很長,春夏交替,便已盛開,綿延至西南數裏,非常壯觀,可惜當年條件所限,沒能拍個照留個紀念,實在是遺憾的很。十年前,我在克拉瑪依白鹼灘遇到過一顆巨大的陰柳,花團錦簇,非常豔麗,特地在它跟前用手機拍了個照,一直留存,也許因爲這個情結吧。
陰柳條那麼多,可以稱之爲林了,裏面野兔頗多,不時鑽進鑽出。地面上各種小草有的貼着地面,有的夾在陰柳條裏往上瘋長。它們都是小羊的美食,我和我的小夥伴們在這裏割草放羊玩耍。我們趕着羊羣來到陰柳條裏,陰柳枝條高,葉子密,陰柳墩下便是避暑的好所在,太陽曬不着,輕風能吹到,小羊在裏面吃草,我和我的小夥伴們開始在陰柳墩下玩“走北京”的遊戲,三人分居東西南三個方向,留下北方去走,當中劃一方城,城裏劃若干圈交叉,規定好走法,每人手中攥三個小棒,合起來一共九根,一四七是正西,二五八是南家,三六九東家走,目標一致,殊途同歸,最先到北京的'是贏家,最後到北京的便輸了,樂此不疲,不知不覺已忘了自己的放羊任務。說起來也奇怪,一家十多個羊,小羊在陰柳條林子裏也不會走散,只要老母羊一叫喚,它們便各自走回到各自的羣裏面。老母羊往前面一走,其餘的羊們也會隨之往前走,偶有調皮的羯羊(淹ge後的公羊)與別家的羊抵架,只要領頭的老母羊一走,它也會撤下陣來慌慌張張地跟上大部隊。而往往我們的遊戲正酣之時,羊們已經吃飽,領頭老母羊已經帶着它的部隊先行一步走到家了。最後的結果,我和我的小夥伴們不得不着急忙慌滿處找羊,最後少不了挨各自家長的罵或打,但很少長記性。
柳樹林裏最快樂的時光便是採蘑菇了。俗語云“砘子響,蘑菇長”,這說明採蘑菇的季節應該在播種小麥之後,也就是在深秋季節,農曆的九月份吧,特別是秋雨過後,天氣晴朗涼爽,柳樹林裏便長出了各種各樣的蘑菇,我只認得兩種蘑菇能食用,一種草菇,一種雞腿菇,別的蘑菇我一概不敢採擇,害怕誤食毒蘑菇。草菇多生長在南邊與陰柳條搭界的部分,雞腿菇多生長在北邊與蘆葦叢搭界的部分,大多生長在樹下的草叢,有時生長的不是一個,而是一簇,猛然發現的時候,那種驚喜不是言語能形容的。
柳樹是最先消失的,生產隊分開單幹之後,大隊幹部就把柳樹賣了,並用賣樹的錢拉了高壓電,沒讓大家夥兒掏一分錢,這也是西河帶給我們的另一個福利吧。
“蒹霞蒼蒼,白露爲霜”,蘆葦彷彿天生就具有詩的意境,那在水一方的倩影,披霜帶露,朦朧羞澀,如衣香鬢溼的女子涉水而來,輕柔縹緲,惹人遐想。我們村莊的葦塘與河西的葦塘已連成片,只有看河人在中間踩成的小路才顯示出兩家的邊界。這裏是水鳥們的天堂,水鳥們的樂園,反正我也叫不出他們的名字。端午前後,鄉親們用葦葉包糉子,冬天來臨,鄉親們採蘆花做草鞋,冬天穿上它,非常溫暖,有雪有泥都不怕。而今,我也有數年不穿草鞋了,當然葦塘也不復存在。
北邊是蒲草,緊挨着蘆葦,這裏積水頗多,是真正的河塘。感覺那時的我們個個都是摸魚的好手,游泳的健將,常常進行遊泳比賽,看看誰最先游到西岸,扎猛子、踩水、狗刨、鴨子撲都用上了,最後宣佈誰得到金牌,誰得到銀牌,誰得到銅牌,歡笑溢滿河塘。最有趣的便是摸魚了,我們蹲在水裏,露着鼻孔以上的頭部,嘴裏噙着一根蘆葦,雙手在河底泥漿間摸索,夏天的草魚板往往就在河底草叢間潛伏,一般雙手從其身邊滑過時,便會手到擒來,然後用噙着的蘆葦穿過魚鰓和魚嘴,掛在蘆葦上,再用嘴噙着蘆葦,然後再如法炮製,收穫滿滿,有時會摸到戈野魚,這種魚身上有三根槍刺,安靜的時候,槍刺便貼附在身上,一旦受驚嚇,槍刺便支棱起來,弄不巧會把手扎破。
說起蒲草,便想起南朝詩人謝朓的一首描寫蒲草的詩:“離離水上蒲,結水散爲珠。間廁秋菡萏,出入春鳧雛。初萌實雕俎,暮蕊雜椒塗。所悲塘上曲,遂鑠黃金軀。”這當然是詩人有感而發,託物言志,寄託某種哀思,我們也從中知道蒲草嫩芽可以作爲美食,可小時候的我卻無從知曉,白白地浪費了美味。說起美味,蒲草還有一個地方可吃,吃起來餘香滿口津津有味,那就是蒲草開出的花兒,花兒很細小,緊貼在莖稈上,最先長出的花絮細長,乳黃色,可直接吃,味如雞蛋黃,俗稱“蒲黃”,間隔二三釐米,又長出一段花絮,這段花絮短粗,稱之爲“蒲棒槌”,這個不可以吃,成熟之後,可做枕芯,有驅蟲驅蚊之功效。
陰柳條、柳樹林、蘆葦早已不復存在,而今只有蒲草還零星點綴在新疏浚的河道里,隨風搖曳。
忽有歌傳來,潸然淚下。“絲絲懷想隨風兒牽掛,片片相思隨江河流下。殘陽似血,笑靨如花。幽幽笛音繞谷崖,蕭蕭的落木啊將飄向誰家”。
二、杏園
我們高莊南北狹長,一條大街直通南北,分前莊後莊兩部分,當然前莊住戶都是在四十年前從後莊遷過去的,有的搬遷的更早,我家也不例外,從後莊搬遷過來的,當時幾歲倒忘了,只記得一次能搬動三塊磚。前莊和杏園在那時都坐落在沙土崗子上,杏園的崗子顯得更高,它在後莊的東南角,按現在來說,杏園在中間位置的東面。
稱爲杏園吧,卻沒有院牆;稱爲杏林吧,卻只有十多顆杏樹。這十多顆杏樹也不是一家的,它們分屬好幾戶人家。小時候讀過幾首描寫杏花的詩,象“一陂春水繞花身,花影妖嬈各佔春。縱被春風吹作雪,絕勝南陌碾作塵”,還有“滿階芳草綠,一片杏花香”,還有“沾衣欲溼杏花雨,春面不寒楊柳風”。按理說那麼美的杏花在我的腦海裏應該有絕美的印象,可偏偏沒有,印象深刻的卻是那隱藏在枝頭的黃杏,讓人垂涎欲滴。
我記得,我在一家廢棄的老堂屋裏上小學,每次經過杏園,都要眼巴巴地看着那誘人的黃杏,流下口水。有一次實在忍不住了,我和我的夥伴祥臣、慶來便準備設法弄幾個杏來嚐嚐,誰知剛剛把杏枝扯下,杏樹的主人“二紅喜”一聲大喝“幹啥來”,隨即直撲過來,一下把祥臣撲倒在地,我和慶來撒腿就跑,遠遠聽見祥臣殺豬般的嚎叫“別打啦,二叔!別打啦,二叔”。“二紅喜”是綽號,高我兩輩,大號想不起來了,他一生未娶,早已作古。還有一次放學之時,正趕上一戶人家正在“下杏”,“下杏”就是採摘收穫杏,他們已收好,可能正準備到集市去賣。我兜里正好有二分錢,連忙掏出,喊道:“慶德叔,我買二分錢的杏。”慶德叔沒有收我的二分錢,卻把一把杏塞到我的褲兜裏,說:“吃去吧,小。”這個微不足道的小事也許慶德叔早已忘卻,但卻留在了我記憶的最深處。
杏園裏還有兩個比較刺激的事情,讓人回味。
麥子成熟的季節基本上也是杏成熟的季節,杏樹的主人爲防止有人偷杏,往往在樹下放張牀或草苫子,白天在上面乘涼,晚上在上面歇息看杏。半夜時分,往往有部分“好事者”拿着黑提包,躡手躡腳地爬上杏樹,摸索着摘杏,偶爾有杏從手中滑落,掉到沙土上,一聲異響,瞬間屏氣凝神,唯恐驚動看杏人。如若掉到看杏人身上,驚動了他,很可能大喝一聲“小偷,下來”,瞬間三魂丟掉一魂,有可能撲通一聲掉落在地,幸虧樹股子離地面不高,下有軟軟的沙土,沒甚大礙,連滾帶爬狼狽逃竄。這事我也辦過,一般是從犯,主犯張三現在在新疆生活,好多年沒見過了,還真有點想念來。
杏園裏有兩顆兩顆比較大的杏樹,樹齡據我估計當時至少也得五六十年,樹股子較多,旁逸斜出,適合在樹上玩“掐哎喲”的遊戲,當然,玩此遊戲時,樹上早已沒了杏。“掐哎喲”遊戲是這樣的,最少四五個人,有一個人用手帕蒙上眼睛,不準作弊,先駐停在中間樹杈子上,其餘分別藏身在樹股子上,可以在各個樹股子間來回移動,遊戲開始後,蒙手帕的夥計開始尋覓捕捉其他遊戲者,好像地面上的“藏貓貓”遊戲,只不過一個在地上一個在樹上罷了。蒙手帕的夥計通過聽覺判斷出其他遊戲者的位置,開始摸索過來,如若摸着他們,便使勁掐肉皮,被掐者如若禁不住疼痛,發出“哎呦”一聲,便宣告遊戲結束重新開始,發出“哎呦”的夥計便用手帕矇眼,新的一輪開始,當然有夥計會忍住疼痛極力掙脫的,有時免不了個別夥計從樹上掉落,摔在軟軟的沙土上,也沒甚大礙。現在感覺那時的小孩就是皮糙肉厚,禁得起摔打,而今的孩子總感覺象溫室的花朵。禁不起風吹日曬和雨打。
杏園東北角依稀記得有一戶人家,單門獨戶,姓鹿,土坯房,茅草屋,沒有院落。老夫妻過世之後,家中好像再無人煙。只有殺年豬下粉條的借用這茅草屋時,這裏才熱鬧一番。聽說鹿家子女都在外討生活,沒了父母之後,好像再也沒來過。
而今土坯房早已成塵埃,杏園也不復存在。我在想,父親早已過世,我現在回家,尚有老母親迎門,多年之後,沒了母親,我豈不也成了我故鄉的客人。忽有歌聲盈耳,不覺潸然淚下。“我的童年在那裏成長,那些影像我終生難忘,這麼多年落寞惆悵,走過歲月多麼感傷”。
三、麥場
高莊分三個生產隊,基本上按居住區域劃分,我家隸屬二隊。麥場就在村東頭,由北往南依次三隊的,二隊的,一隊的,自從遺棄在場邊的石磙、碌碡被一些旅遊景點的工作人員收走之後,就看不出這裏曾經作爲麥場的痕跡了,代之而起的成了村民的宅基地,建造了房屋。
麥場最熱鬧的時候便是麥收季節,打場是農村一年之中最熱鬧最忙碌的時候。麥子進場後,男女老少齊上陣,“攤場”“翻場”“軋場”“揚場”…… 一道道工序繁瑣勞累,只有在中午軋場的時候,留一人牽着牲口拉着碌碡在厚厚的麥子上一圈一圈的轉,其他的人才能在樹蔭下稍作休息。如果趕着好天讓人還能少忙活幾天,如果趕上陰天下雨,將會陡然增加許多的工作量,沒來得及軋的還得垛上垛,晴天了還得攤場曬一曬。一場麥收哩哩啦啦會延續一個多月才能宣告結束。而這段時光裏,小孩子們也跟着認識了許多的農具,象“杈、耙、掃帚、揚場掀”啊,象“碌碡、簸箕、趕牛鞭”等等,而這些農具還有多少人能認識呢。有人開玩笑地說,認識這些東西的人都快成“老古董”了,我不置可否,我覺得那應該是一種情感的載體,浸透在心靈的深處。如今的麥收再也不象過去了,聯合收割機往地裏一開,直接在地裏就把麥子打好了,三四天的功夫,麥收就結束了。麥場的使命不知不覺中也完成了也結束了。
在麥場,還有一個比較熱鬧的時候,那就是鄉村放映隊到我們村放電影的時候。麥場寬闊空曠,能容納許多人看露天電影。上世紀七八十年代,物質條件匱乏,沒什麼娛樂活動,有個黑白電視機的人家也是鳳毛麟角,看電影更是我們最渴望最開心的事情,若是發現放映隊在麥場扯上放電影的“白帳子”,或者聽到放電影的發電機響起,小孩子們飯不吃湯不喝,也得急急忙忙到麥場佔地方去。有的早早知道放電影的消息,半下午就去佔場地了。開始放映的時候,更是觀者如堵,人牆密不透風,鄰村的姑娘小夥也都成羣結隊來到場地看電影。如果看了打仗的片子,第二天小夥伴少不了在麥場模仿。
麥場的北邊是生產隊的“牛屋院”,也就是牲口圈,有牛,有驢,也有馬,更多的是牛,飼養員是我的愛臣大爺,愛講故事,好像什麼都懂,知道的頗多,我也跟着瞭解了一點養牲口的知識,什麼“痩驢喝米湯,不刷毛也光”,什麼“驢馬共槽,馬痩驢不瘦”之類,他還說林彪打仗時愛吃料豆子(鐵鍋炒的黃豆),吃一個料豆子多一個鬼點子,所以林彪打仗從沒失敗過。所以我小時候吃了很多料豆子,但也沒見增加多少鬼點子。
而今麥場已無,愛臣大爺早已過世,“牛屋院”更是不在,雖有村莊修路功德碑記錄着的一點點村莊的歷史,如果村莊歸於塵埃,炊煙不再升起,吾將魂歸何處?遠處音樂響起,內心不禁潸然,“每次想起,我的故鄉,我的淚水止不住流淌啊,總在懷想,你的模樣,想起了你,熱淚盈眶”。
如今,我的村莊再次發生了巨大的變化,政府爲打造全域旅遊,村西東溝河引水折而往南,在沙土黃莊東畫一弧形與太行堤河匯合,直通浮龍湖,浮龍湖高速連接線沿河並行,直達浮龍湖北岸,沿河沿路皆種植各色花草樹木,一路鳥語花香,晚上路燈明亮,燈火輝煌,完全沒了昔日模樣。真可謂“一路一河通北南,幵山浮龍兩相連。政策引出幸福路,高莊村民笑開顏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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